第七章

第二章 沙场点兵(3)
　　金世凤斯斯文文的样子，自从那天夜里站岗误伤老百姓母猪的笑话后，说话做事总是左思考右掂量，生怕再给连队战友们留下新的笑柄儿。可他没想到，人越是神经得不到松驰，越容易走神出差错。
　　发生这件事儿的第二天，连队组织战士们到太行山下的柿子营野外，搞手榴弹实弹投掷训练。
　　负责训练的胡杨副连长站在全连四排横队前面，他手里拿着一颗手榴弹挥舞说，柳排长刚才作了投弹示范动作，归纳起来，就四个要领必须掌握：一是站稳身子，二是用左手拧开右手上的手榴弹后盖，三是从弹尾部轻轻取出拉火环，用右手无名指扣住拉火环，然后调整身体姿势，奋力挥动右手大臂，猛地将手中的手榴弹投掷出去，就完成了全部投弹动作。
　　“大家听明白没有？”
　　“听明白了！”
　　“下面开始实弹投掷。”
　　前面几个老兵挥臂潇洒投弹后，随着几下轰隆声响，在训练掩体五十米外的地面上，马上升起一股股硝烟尘雾飘向天空。
　　“金世凤，”
　　“金世凤出列！”
　　金世凤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耳朵，胡杨副连长连叫两次他才反应过来。
　　听到出列命令，金世凤努力深呼吸，然后朝眼前摆放着几箱手榴弹的投弹点走去。他努力定了定神，心里反复告诫自己别慌张，然后学着前面几个老兵的样子，走近训练工事边，向前躬身弯腰，从装满手榴弹的木箱里拿起一颗手榴弹握在右手上，大概是从没摸过真武器的原因，他拧盖拉环时，心里像揣着一只兔子似的，慌得突突直跳。
　　“金世凤沉住气，记住要领，准备投弹。”
　　“是！”
　　“预。”
　　新战士金世凤第一次搞实弹训练，心里忍不住高度紧张，不待胡杨副连长发完预备令，便拧盖拉火把手榴弹扔到了自己脚下，那掉在他脚边的弹体，直往外冒着哧哧响的青焰。此时，他直愣愣地站在手榴弹边，望着即将爆炸的手榴弹，一动不动地发着呆，急得全连百十号人把心都提到了嗓门边。
　　“金世凤，快卧倒！”
　　“金世凤，快把手榴弹拾起来扔出去！”
　　训练场上扣人心弦的一幕，实在来得太快太突然了。胡杨脑海里闪过“救人要紧”的念头，连忙飞身扑倒在他身上，用自己身体掩护他。
　　就在胡杨扑向金世凤的同时，一排长柳大学一个箭步蹿上去，拾起那颗手榴弹“嗖”的一声，把它扔到了训练工事外六十多米远的地方。
　　在大家高度紧张而急切的等待中，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。直到十多分钟后，仍不见手榴弹爆炸。
　　柳排长断定这颗手榴弹是哑弹，便跑到弹落点拾回那颗手榴弹。
　　“操他奶奶，它咋不爆炸？”金世凤惶诚惶恐地问。
　　“炸个鸡巴，今天幸亏碰上一颗臭哑弹，它要能炸，你小子早没命啦！”
　　“还好，又是一场虚惊。”
　　“没事就好，人未出征身先亡，那才惨道呢。”
　　“哼，这屌兵真够呛。”
　　“依我看，金世凤接二连三惹麻烦，这回怕是猫儿抓糍粑——脱不了爪爪，想上战场怕是没指望了。”
　　严冬的豫西平原，晓风给大地蒙上一层厚厚的白霜，寒气像刀样刮骨。
　　嘹亮的军歌激荡在军营上空，一面面火红的战旗飘扬在钢铁方阵的上空，还有那些摆列在全团指战员之间的迫击炮、重机枪、轻机枪和四零火箭炮等步兵拳头武器，与战士们振臂高举的枪林刀丛，汇成今天上午猛虎团异常威武的壮观面场。
　　郑团长身后，是团政治处临时在操场北边挖埋的两根大刺槐树木桩。那木桩约两丈高处，横挂一幅红布黄字巨幅标语，上面书写着“猛虎团对越自卫还击作战誓师动员大会”一溜正楷字儿。
　　在郑团长眼前，威风凛凛站立着虎虎生威的英雄方阵。从左往右，大功连、英雄钢八连，能攻善守连，红三连，四平铁血连，猛虎连，泰山连，金汤桥连，夜老虎连。一路数过来，每一面战旗都是血染的风采，每一面战旗都有无数惊天动地的战斗故事，每一面战旗都有猛虎团的前辈们在红军苏区斗争、二万五千里长征，华北抗战、四战四平、解放天津、血战华南、抗美援朝、西藏平叛，直至中印自卫反击战等时期，用生命和鲜血书写的无数英雄赞歌！
　　“同志们，想不想上战场杀敌立功？”
　　“想！”全团指战员马上爆发出雷鸣般的吼叫声。
　　“用啥办法立功？”
　　“拼命打敌人！”
　　“狗屁话，老子要你们用脑袋瓜儿打仗，活着回家见爹娘，活着立功当英雄！”。
　　郑团长扬了扬手中他一九六二年打印军时的红皮立功证书，十分动情地鼓舞他心爱的下属和士兵们。
　　“各营和团直属单位发言到止结束。下面请金世凤、庄严、柳大学、张铁山等同志上台宣读请战血书。”
　　请缨的方阵中，听到金世凤几人破指写参战血书，犹如誓师大会投下一枚重磅炸弹，立刻引起操场上两千多热血男儿的注目和热议。
　　“真没想到，金世凤这小子有这股子血性。”
　　“有种，自古沙场多壮士。”
　　“哼，不叫的母鸡会生蛋”。也有人不以为然地说。
　　“写血书，我没想过。但我上战场后，决不当窝囊熊包蛋。”
　　“这几个战友是谁，哪个连的？”
　　原来，一00迫击炮连新战士金世凤自从前两次闹出乱子后，情绪很低落，暗暗责备自己不该给同乡战友和连队丢丑，但他生性不甘服输，文弱中不乏刚烈。
　　这几天“要参战，一定要参战”的念头，一直占据着他的整个心房，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。
　　前天傍晚，他把文书吴铁军单独叫出去，说有事儿求他帮忙。吴铁军对小画家金世凤也有文人相怜之心，很想在非常时刻为他出谋划策和呐喊助威。
　　金世凤对吴铁军说，俺恨自己太不争气，一再出丑让人瞧不起。现在眼看要打仗了，他担心连队干部小看他，不给他上战场的机会。
　　吴铁军对他说，连队干部战士的确对他是有些看法。听苏连长和贺指导员的口气，他两个在他是否上战场的去留上，看法意见也不一致。眼下，如果金世凤不振着起来，不拿出过硬表现，大家真可能瞧不起他。
　　金世凤说，俺不知咋搞的，就是遇事心发慌。俺当兵不怕死，不怕苦，就怕受羞辱。他还说对军人而言，不让上战场是最大的不信任和耻辱。他希望自己这次能有上战场杀敌立功的机会，也希望老兵吴铁军能帮他拿个主意。
　　吴铁军对金世凤说，办法有一个，保准坛子里捉乌龟——手到擒来。
　　“啥办法？说出来让俺试一试” 。金世凤一听说有补救办法，他眼睛忽然一亮，他忍不住有些激动地问道。
　　“你读过《三国演义》吗，记不记得王佐断臂的故事？”吴铁军慢条斯理地提醒金世凤。
　　“文书你说啥，你叫俺学王佐断臂？俺断臂了咋上战场，不中，不中！你这是馊主意。”
　　“哪个叫你砍手爪爪儿。我是说你不怕疼痛的话，可以破指写请战血书。那血书一上交，我敢打包票，连长、团长和师长都会稀罕你，到时候不愁上不了战场。”
　　“这法子真有这神？”
　　“保准死人子的眼睛——定了！哦，对不起，我说错了，应该是水到渠成，马到成功。”吴铁军觉得口彩不好，连忙纠正自己的话。
　　“既然这法子很灵验，俺金世凤干定了！”他拍了自己大腿一巴掌，斩钉截铁地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