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
虎兵柔情 by 文德金
2018-5-28 06:01
第一章 追逐硝烟(1)
吴铁军老兵青春年少时,出于对解放军的仰慕和急切跳出“农门”的强烈愿望,曾经有过两次报名参军经历。
大约一九七五年夏天,中国空军在全国各地大规模招收在校初中应届毕业生飞行学员。当时,吴铁军因为品学兼优而被上级推荐为选招苗子。他在沙河公社卫生院体检时,不巧在五官科查出鼻腔有感染症状,只好悻悻退场,提前回到学校上学读书,令对他十分器重的王校长和几位任课老师无不替他感到遗憾和惋惜。
这年秋季开学时,吴铁军升入腾龙高中读书。他在一身破旧衣服和一双旧布鞋的伴陪下,就着学校发给他的一盏煤油灯,熬过无数酷暑和寒冬,终于在两年后顺利高中毕业了。
吴铁军因为学习成绩一直很好,他踌躇满志回乡了。按照沙河公社教育站罗站长私下给他透的口风儿,他在家等待上级通知他到杨柳屯大队小学教书的消息。
几十天暑假熬过去了。临近秋季开学时,吴铁军开始焦急起来。在急燥不安中,他跑到五里之外的沙河公社革委会,找到分管教育的马副主任,急切地打听他到学校教书的事儿。
“吴铁军你莫着急,你才十几岁,今后工作机会多的是。”那位厚道的公社革委会马副主任面带笑容,对他安慰道。
“可我的教书名额,为啥就莫名其妙被人顶替了呢?”吴铁军有些激动和不解地问道。
吴铁军回乡第一次被人“走后门”顶替掉原本属于他的教书名额,心里除了不满情绪,突然觉得社会人际关系复杂和高深莫测。面对踏上社会的第一次挫折,他对自己未来的人生之路,开始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了。
无奈之下,他只好屈从“人善被人欺”的社会现实。摇头叹息中,他心里酸溜溜的,只得被迫卷起破旧的铺盖卷儿,跟随大队民兵连开到十里之外的观彩峡筑路工地,成为杨柳屯大队“三治”专班中的一名修路人员。
失意中,吴铁军反复告诫自己“人无远虑必有近忧,胸无大志难成大事。”
在修路工地很危险很辛苦的日子里,吴铁军暗下决心,要靠知识跳出“农门”,争取早日走出农村,成为乡下人羡慕不已的“国家干部”,也好让自己一家人在村里有头有脸地活着。
为了这个天大的梦想和似乎不怎么高尚的动机,吴铁军每天怀揣一本书,抓住工地休息的分分秒秒和早晚空闲时间,在同伴们无所事事,上山打猎逮野兔子野鸡,或几个人一伙聊天说笑,变着法儿玩扑克“跑得快”、“三打二”、“追猪赶羊”、“五十K”等游戏,一些伙伴输得脸上贴满纸条儿的那档子时光,他独自寻个树下清静地儿,时而拿笔在书上勾划;时而演算数学习题;时而紧锁双眉;时而暗自发笑,沉醉于书中,享受自己的无限快乐,而被同伴们称为“书呆子。”
那年月,正是“抓纲治国” 的时候。为了及时宣传上级政策精神,公社广播站给土家山寨各家各户老百姓安装了有线广播。在修路工地的驻户农家里,吴铁军从广播里频频播出的《新闻和报纸摘要》中得知,“同志加兄弟”的南边小国,穷兵黩武,不断扰袭中国西南边境地区百姓,蚕蚀中国领土,蓄意挑起反华排华浪潮和驱赶华侨事端,边境紧张局势一天天加剧,大有“山雨欲来风满楼”之势。
吴铁军从小看过《林海雪原》、《敌后武工队》、《烈火金钢》和《闪闪的红星》等许多军事小说,他听风就是雨,天真到在毫无文学素养、素材和战争经历的情况下,竟然突发奇念,想借此背景写一篇朦胧的反映中越边境战争的小说《南国烽烟记》。后来虽曾几次提笔,终因头脑里没有鲜活的原始人物和素材,而无法下手,让他几十年后一想起这事,就觉得自己十分幼稚和可笑。
熬过筑路工地的秋天,转眼到了隆冬时节。
这个冬季对吴铁军来说,是改变自己一生命运的历史转折关口。
那大自然带给鄂西高寒山区没完没了的风霜雨雪和刺骨的凌冰儿,对他不但没有一丝儿寒冷感觉,反使他心头因喜从天降而春风荡漾。这年冬天国家恢复中断了十年的高考,也许天道助勤的缘故,吴铁军成了沙河公社和奉川县数一数二的春风得意之人,他同时接到省城师范学院录取通知书和县人武部应征入伍通知书。在那当兵吃香和大学生稀罕为凤毛麟角的的年月,他成了土家山寨男女老幼羡慕的文武状元。在一片赞扬声中,令他风光至极。
有一天上午十一点多钟,暖洋洋的太阳驱赶走吊脚楼外的浓霜密雾,金色阳光照耀在吴铁军家吊脚楼前高大的核桃树上,一群喜鹊挤在光秃的核桃树枝上,一边晒太阳,一边跳跳跃跃,交头接耳,唧唧喳喳叫个不停,让人觉得十分有趣和开心。
吴铁军推开火铺房糊着粗糙白皮纸儿的活页推窗,趴在窗口上观赏了好一阵子,他扭头对他祖母说:“奶奶,今天好怪哟,您看那群喜鹊硬是围在屋前的核桃树上叫个不松劲。”
“喜鹊喳喳叫,喜事眨眼到。军娃儿,奶奶猜今天肯定有天大的好事落到你头上。”他奶奶十分自信地面带笑容对他说。
“好事,是啥子好事,我是考上大学了呢,还是考上兵了呢?”奶奶的话打动了他的心思。在希望与憧憬中,吴铁军一直在思考哪种好事最可能属于自己。也许。
正当吴铁军努力追寻答案的欣喜时刻,突然沙河公社邮电所的一名年轻邮递员,骑着一辆浑身脱漆生锈的永久牌邮递专用自行车,从他家屋头西边的三一八国道飞驰而来。那邮递员老大远打响一阵清脆悦耳的叮呤呤的车铃,嘴里不停地带着报喜的兴奋调儿叫唤他:
“吴铁军,吴铁军,快来拿高考录取通知书。你考上省城师范大学啦!”
邮差的叫唤声,打断了吴铁军的沉思。他匆忙起身离开火坑里燃烧着柴块的暖洋洋的火铺房,快步奔向隔层木板壁的吊脚楼堂屋,用双手向两边拉开两扇堂屋大门,伸手从邮差手里接过省城师范学院的高考录取通知书,拿在手上看了又看,生怕自己是在做梦。面对喜从天降,他不断地问自己,“这是真的吗?”
为了证实这不是梦,他用右手使劲揪了一下自己的左臂肌肉,在清醒的疼痛中,他再次把目光移向自己手中捧着的高考录取通知书。当他对此深信不疑时,不由得从欢快的心底迸出一句话来:“哈嘎扎的好安逸,我真的考上大学啦!”
也许是老天爷偏爱吴铁军,这天好事总是不断降临他家。在前来他家道喜祝贺的团转邻居和亲朋好友还未走开的那会儿,突然又从他家西头的国道上,传来一阵阵欢快悦耳的唢呐锣鼓声。
那欢天喜地的唢呐锣鼓声,渐渐由远而近。不到一根烟的功夫,一大群年轻美貌的土家小伙子和姑娘们满脸笑容,他们在沙河公社武装部张部长的带领下,打着鲜艳的五星红旗来到吴铁军家门口停下。他们一边燃放喜庆的鞭炮,一边把吴铁军的入伍通知书双手递给他八十高龄的老奶奶手上。
张部长带领公社文艺宣传队的少男少女们,在他家屋前公路边唱起悠扬动听的《南泥湾》、《绣金匾》、《送郎当红军》等革命歌曲,并和着充满革命激情的曲儿旋律,跳起优美而欢快的舞蹈。那欢快热烈的气氛和笑声,差点没把他家吊脚楼抬起来。
“伯娘,”
“舅奶奶,”
“表叔,”
“恭喜您们家双喜临门,吴铁军好有出息哟。”
“哎。好!”
“哎。哈哈,你们都是稀客快到屋里坐” 。
“好,好,好,感谢党的政策好,我们吴家才有今天沙。”
在此起彼伏的道喜声中,吴铁军的奶奶和他爹那饱经风霜的脸庞露出开心的笑容,忙着招呼前来贺喜的公社、大队干部和亲友。